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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道门语要》

【清】·黄元吉 撰

 

道德,道德网,道德真源,东方阳熹

 

《道门语要》序

念不出总持门,心要在腔子里。
自古三教圣人,诀惟此而已矣。
修道清静无为,随地随时皆是。
不用习静观空,自然止其所止。
从来道本天然,无有动静终始。
人欲无事于心,必先无心于事。
善恶都莫思量,有甚人欲天理?
如镜之光无镜,来则应之而已。
本来妙觉圆明,何事修己克己?
犹目本自光明,难夹些微芥子。
天地原自至宽,何恶亦何所喜?
虽云有作有为,成始成终靡底。
勉强亦归自然,妙入无为之理。
道门语要刊成,聊序其事如此。

 

一、探性命之原

  “易有太极,是生两仪。”太极者性也,两仪者命也,名虽有二,实则性为之主,流行于阴阳之间者也。然性本无迹,而命微有迹;性无生灭,而命有生灭;性无始终,而命有始终;性无动静,而命有动静。未有命时而性之理长悬天壤,既有命后而性之理已具人身。大哉性乎,蔑以加矣!而要非命则性无由见,是性也命也,可合而不可分者也。

  夫人自父母媾精之始,一点灵光藏于胞胎之内,先天元性化为离之阴汞,是谓元神;先天元命化为坎之阳铅,是谓元气。自此一水一火一升一降,神炁交而心肾具,温养久而胎婴成,由是脱离母腹,独辟乾坤。虽有形质之拘,不如先天一炁,然而不识不知、无作无为,其去天地也不远,所以形体日长,智慧日开,有不知其然而然者。迨至二八期完,一斤数足,不知返还之术,致令习俗之移,往往欲心生而贪恋夫声色,侈心起而驰骋夫荣华。志一至焉,气则随之,气一动焉,神则因之,于是内萦外扰,神驰气散,而性命不保矣。

  学者欲还先天性命,非复后天神气不可;欲固后天神气,非复先天性命不能。试观古今来成真证圣、跨鹤登仙者,无非修性以立命而已,断未有修性不炼命,炼命不修性,各执一偏而能有成者。盖性为命根,命为性蒂,二者虽有先后之不同,而其功断不容以偏废也,胡为末学缁流,每每偏于性、偏于命,竟至终身无成而尚不知悔耶?

  夫性为一身之主宰,命是一身之运用,若不保精裕气,徒事妙觉圆明,则身命不存,性将焉寄?若不涤虑寻真,徒事烧丹采药,则心性未见,命亦空存。况天之生人也,必先有理而后有炁,若无理不犹树木之无根,其能向荣也哉?而人之修道也,必修命以至于了性,若无命,不犹灯火之无油,其能辉煌也哉?总之道原一致,功必兼修,庶几不堕于一边,而有“独阳不长、孤阴不生”之诮也。

 

二、论精气神之实

  《心印经》云:“上药三品,神与炁精。”是知人身之大药,即人身之大丹也。学者于此而次第炼之,庶不堕于一边矣。

  夫论人之生也,先从虚无中一点元神而堕于胞胎之中,是谓神生炁,炁生精,于是十月怀胎,三年乳哺,合五千四八之数,而始成四大一身,此顺而生人之道也。若返老还童、成真证圣,其必炼精化炁,炼炁化神,于以还虚合道,此逆而成仙之功也。

  要之,炼精者非徒炼交感之精,炼炁者非徒炼呼吸之炁,炼神者非徒炼思虑之神;必于色身中寻出先天真精于何而生,先天真炁自何而动,先天真神自何而存,以之炼丹不难矣。否亦幻丹而已,焉能长存不坏哉?虽然,炼精者必先炼元精,而后天交感之精亦不可损;炼炁者必炼元炁,而后天呼吸之气亦不可伤;炼神者必炼元神,而后天思虑之神亦不可灭。盖先天者道之体也,后天者道之用也。人未生时则用在体中,人既生后则体藏用内。若不由用而复体,又将何以为凭藉处?况夫淫欲无度者,则身命难保矣;私欲不除者,则天理无存矣;趋蹶不常者,则神炁多惫矣。欲完先天精炁神,非保后天之精炁神不得。其实精炁神三者,虽有先后之名,实无先后之别,不过有欲无欲之分而已。学者苟能打破尘缘,看空孽网,不但身外之物视为非我固有,即身内之身亦等作幻化之躯,不甚经意,由此而炼精必成元精,由此而炼炁必成元炁,由此而炼神必成元神,以先天之大药,成先天之大丹,不诚易易事哉!(得其心而身可忘,得其神而心可忘。)

  然而下手兴功,必先垂帘塞兑,默默观照脐下丹田一寸三分之间。继而精生药产,始用河车搬运,将丹田所积之精运而至于周身,灌溉久之,精尽成炁,充周一身,此炼精化炁之功也。至于精尽化炁,由是而过关服食,温养大药,此炼炁化神之事也。自此以后,则为面壁之功,还虚之道。始由下田而炼,继则中田而修,终由上田而养,所谓“三田返复真生涯”者是。此修养之路,学道人不可不照其理,以为修养之基也。

 

三、见性量之大

  凡人欲见真性,必先于静定中寻出端倪,实实知得吾心之内有一真湛寂、光明不昧者,然后静而存之,动而察之,于以施之万事万物,无一时或违乎至善,久之深造有得,自然昭昭灵灵,无时无处而不在焉。

  性者何?即太虚中虚无湛寂之妙,张子云“太和所谓道”者是。其体则有仁义礼智之性,其用则有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情,其存之于内则为寂然不动之中,其发之于外则为感而遂通之和,无有偏倚,无有乖戾,而所存所发俱见性量之宏,微而德慧智术、发谋出虑之初,显而视听言动、衣服饮食之末;其接人也,则有亲亲仁民之度;其处物也,则有鸟兽草木咸若之怀。总之,无内无外,无动无静。能知其性之真,自无一时一物之有碍,盖性中原来包天地、亘古今、统人物,而无有或外者,特为人私欲间之,一身之内且为胡越,何况国家天下民物,焉有不隔绝者乎?

  是以君子之学,于事之未至也廓然而大公,及事之已来也随机而顺应,前无所迎,后无所逆,因物付物,随缘就缘。物有变而己无变,事有穷而己无穷,有如明镜当空,美者自美,恶者自恶,而己毫无容心于其际,是以心普万物而无心,情顺万物而无情,有“语大,天下莫能载;语小,天下莫能破”之量焉。非然者拘于一偏之学,或务于静以为修,或逐于动以为行,如此纵有所见,亦是旋得旋失,又安能合内外、平物我、等动静、人己而一之者哉?此圣贤存心养性之功,学者于无动无静时,寻得出有动有静之根本,于以拳拳服膺,极之造次颠沛而不违,斯心与理融,理与心浃,打成一片,了无内外人己之分。

  虽然,其诣岂易言哉!盖尝旷观古今,阅历人情,无一不外重而内轻。朝朝为己营私,只贪声色货利,以求一身一家之安,无有知性之最重,天下无有加乎其上者;即或知之,亦皆摹仿依稀,或静处有而动处无,或一念起而一念灭,无有的的确确寻出一点真际。如孟子所谓“居广居而行大道,得志与民由之,不得志独行其道”,极之富贵贫贱威武有不淫不移不屈之概,如此拓开心胸,独高眼界,一任天下是非善恶贤愚,总无有入而乱我之真,此其人果安在耶?

  惟望后学者,第一先寻得这个物事,无实亦无虚,无声亦无臭,静而存之,动而察之,随事随物而虚以待之,顺以应之,未事而不先,已事而不后,佛氏所谓“过去心、未来心、现在心”,三心永灭,“人我相、众生相、寿者相”,四相皆空,如此存其虚明广大之体,涵养深纯,于以措诸天下后世而胥宜矣。

  总之,性无涯际,无可捉摸,若要知性之真,其静也只是一个空洞无边、惺惺不昧之象,其动也即孟子所谓“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,皆有怵惕恻隐之心”是。

  但人莫不有性,性亦莫不有发之时,往往一发之后不复见矣。良以如心而出,无所计较,是为真性,一到转念之间,则种种利害好恶之心生,遂为汩没而不见。所以孔子云:“再思可矣。”末学者流于静中之养,亦尝洞见本原,浑沦无际,每于持身接物之时,不免打成两橛,不能合动静而一致,良由未明性中之度量,实有包罗宇宙而无有出吾性分之外者,若不于此而悟彻了明,鲜有能至于道也。此千圣的的心传,为学人第一要着,务要由一念之仁,充而至于塞天塞地,由一事之善,积而至于亘古亘今,觉天下万古,无一事一物不在怀抱之中,如此实实见得,又何事修丹炼汞为哉?

 

四、言立命之要

  吾道言性命双修,虽分性命为二,其实则一而已。性是命之根,命是性之蒂,无命则性无依,无性则命无主,二者是二而一也。人能明得性命之源,则一切情伪之私、知觉之运,皆是命中之障,于以修其后天炁息之命,而还乎先天元炁之命,庶不堕于实有,亦不堕于虚无,而于真仙之道得矣。否则徒养后天血气之命,而不知先天虚无之命,纵得长生不老,亦不过守尸之鬼,其究也,必至生生世世流浪于爱河欲海而无有穷期。

  《易》曰:“天地絪缊,万物化醇;男女媾精,万物化生。”人受天地之灵炁以成性,受父母之精炁以立命,由是一开一阖一屈一伸,十月胎圆,生身下地,独辟乾坤之界,则有阴阳之分,其实与天地父母仍然一般无二。若一息未至,则必死矣。夫天地之气,必絪缊于其中,而后生人生物于无穷,若但云升上降下而已,则是天地之气虽交而仍分而为二也。人身之炁,亦必絪缊于其中,而后生男育女于不息,若只云呼出吸入而已,则是人身之炁虽交而仍不能合而为一也,此亦何由成万古不坏之身哉?

  学者必由呼吸之息,以复夫太和之元炁,其道维何?“无摇尔精,无劳尔形,无俾尔思虑营营,乃可长生。”又曰:“心不动,名曰炼精,炼精则虎啸风生;身不动,名曰炼炁,炼炁则龙吟云起;念不动,名曰炼神,炼神则元精溶溶、元气浩浩、元神跃跃矣。”若犹未也,必先寡欲以养精,寡言以养炁,少思以养神,迨至还精补脑,则精自不泄矣;心息相依,忘言守中,则炁自不散矣;形神俱妙,与道合真,则神自不扰矣。若非由后天之精炁神以默会乎先天之元炁,未有不堕于一偏之学者。古云:“后天呼吸起微风,引起真人造化功。”旨哉言乎!又云:“万籁风初起,千山月乍圆;急须行政令,便可运周天。”

  学人必守中之工夫以调养乎丹田,久之精生药产,神完炁足,由此而行八百抽添之数,三百六十之爻,进阳火,退阴符,于中用卯酉沐浴之法,则丹铅现象,有六种效验,然后行五龙捧圣、七日过关之功,庶可还玉液之丹而成不死之身矣。再用炼虚一着,必至如如不动,惺惺长明,浑无半点作为之迹,而究无一物一事之不能作为,到此境也,方算得大丈夫功成道立之候。古云:“这回大死今方活。”又云:“若要人不死,除非死过人。”由此思之,无非凡心死而道心生,凡机息而真机见也。

  吾观世之学道者,多有炼色身不炼法身,纵得长生,亦是偶然之事;又有炼法身而不讲色身,讵知父母未生以前,此气在于空中,杳无形色可拟,及天地既生以后,此炁在于身中,实有端倪可据,而况既得人身,则浑然元气陷于气质之中,苟不先保凡身,则先天元炁从何而见?此二者皆未窥全体大用之学矣。或曰世有清净而修者,炼性不炼命,及其成功,则性复先天而命亦归夫太极,彼独修命者,恐不能有此神效也。虽然,亦视乎各人之体为何如耳。如色身毫无亏损,精炁神三者俱足,此又何待于命功为哉?若是色身不健,体质多亏,不先从命功下手,纵能造到极处,亦是一点阴炁,无有阳光。故古有修性不修命者,虽能调神出壳,游行四表,究皆恍惚离奇,一切虚而不实,皆由未能踏实,无以为凌虚之境也。后有学者,其必由粗以及精,自有以返无,庶不为孤修寂炼也。

 

五、详守中采取之义

  炼丹之道,在身体素壮精神无亏之人,则不须守中一切工夫,若在四十五十,应酬世故已久,生男育女已多,此工断不可少。夫以破体不完,精神尪羸,不用守中工夫,则破漏之躯神炁消散,欲得精生药产难矣!法在以眼默鼻,以鼻对丹田,将神收摄于祖窍之中,久之真炁冲足,其内也心神开泰,其外也气息悠扬;或夜卧,或昼眠,不论何时何地,忽然阳物大举,此即精生药产之明效也。道德经云:“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,精之大至。”总要不着欲念才是水源之清,稍触欲念则浊,学者审此阳物之勃举,果系无欲念计较,于是乃用收摄之法,上升于丹田土釜之中,以目上视,以意上提,稍稍用意,久之外阳缩尽,外囊收尽,然后温温铅鼎,须以有意无意行之,微微观照而已。然此多在夜间酣眠之时,切不可贪眠不起,致使阳动而生淫心、起淫事,以伤损乎真精焉可矣。或谓乎人自有真精,这个粗精原是生生不已,又何必区区于外精之固为耶?讵知精无真凡,必要有此凡精,而后真精有赖,苟无凡精,则炁息奄奄,朝不虑夕,虽以应酬事故亦且不能,而况成仙证圣乎?此不知精之义也。

  学者必先于打坐时,凝神调息,调息凝神,将一切为身为家恩爱牵缠念头一齐扫却,务必立起志向,整顿精神:我如今年华已老,到底想为个甚么人?今日应做些甚么事?于此桑榆晚景,还不知猛修急炼,快快回头,吾恐日月逝矣,岁不我与,到头追悔无及,嗟何如哉!能如此自劝自勉,以离火下照于丹田,或数息,或不数息,总要百无存想,万虑潜消,顺呼吸之来往,听炁息之自然,不可过长过短,致令大药不生,盖过长则有水寒之患,过短则有火热之弊,二者皆为身之累也。其法惟以神光下照,则先天一点乾金,自乾坤交媾之后,沉于水底伏而不起,神火一逼,则水蒸金沸,自然出现于祖窍之中。若不起而盘坐,则阳物一举,活子时来,转眼之间,必生淫欲,纵无其事,亦必出乎其位,而化成后天之精,其势不可挽回矣。若未知,阳未举而妄用升提之法,则药微无可采;阳已举而不用提掇之法,则药老而不可用。此学者下手之初,务要明觉之心,刚果之力,一觉便起,一起即坐,用一点真意微微升提,务要外阳外囊收缩尽净,庶可以生真炁焉。苟阴阳不交,而有阳物勃举之候,必有欲念以杂乎其中,此等不清之水源,虽不可用采取,然亦不可听其摇动而不已,有耗吾一身之精,此当用存理遏欲之功以窒塞之,切不可认为真阳发生,而妄用升举,以为患于一身也。更要知得真阳之生,自然而至,不由计较,于是引之归炉就鼎,又(疑作不)须片刻工夫,自然精归于鼎,身如壁立,意如寒灰,有恍恍惚惚、杳杳冥冥景况。此采一回有一回功,古仙云:“积得一分精,便得一分力;积得十分炁,便得十分力。”此较平时之静照,其得力为倍也。特患人不肯猛省起坐而忽尔过之,这就可惜。况乎不用收摄,势必浸淫积累仍化后天之精也。此守中初步之功,为学者之急务焉。

  若论吾道始终只是一中,始也守有形之中以炼精而化炁,终而守无形之中以炼虚而合道。此时觉得苏软如绵,美快无比,有如春日融和熟睡方醒,又如新沐者之体泰,新浴者之身安,飘飘然如鸟之冲举,似鱼之游翔,任天下万事万物,无一不惬于其心、不称于其意,实有何天何地、无人无我之慨,觉一身之内外无处非中、无时非中,斯可以语金丹大成之候焉。

  学者切勿视守中之法为粗功,亦勿以数息之法为难事,要之心无所系,神无所依,势必泛泛然如野鸟之无归,故必以数息为初学之功(二字罗君所增),然较释氏之数牟尼,若为有所归宿焉。夫释氏之数牟尼,其神摄在于外(非也,此局外之言),此虽拘于数息,然不出乎丹田之中,而况以目光下照,以心意下引,直将狂猿烈马拴锁,则炁息归于土釜,而炁液不由此而生也耶。试观金石之上,以口鼻之息嗅之,必生成水珠焉。有将炁息返于虚无一窍之中而不生精生炁者乎!故古云:其炁油然潝然,自许精生药产,流通于一身之中,此可知炼精化炁之说为不虚矣。

 

六、运小周天之法

  前言守中温养一法,是为钝根漏体之初功,若能精气神三宝无亏,有如童体,则又不必用守中工夫,直从河车搬运下手。然吾观世之人,幼年尘情正炽,恩爱难割,虽体无亏欠,而性又难纯。迨至中晚之年,始因尘事一切磨炼,方知人生世上,纵然荣华富贵享福不了,亦无非苦恼之场,而况乎贫贱忧戚种种拂意之事难除哉?故尔一心向道,独修先天之性,无奈命已垂危,性将何依?

  吾道所以言守中之一候,只是教人神凝炁穴,息住规中,会三姓于一堂,合五行而归一,无非将外之五根、内之五灵,从前为气质所拘、物欲所蔽、放而营之于外,有以耗吾之精血者,从此而敛之于内,满副精神,纯纯乎祖窍之中,久之自有真阳发现,以运用河车之功,行进退之法。

  若但外阳勃举,则是微阳初动,非真阳也,只可以目引之而上升,以意引之而归壶,不可遽转河车;若转河车,则一身骨节之间精血未充,遂以意运气,势必烧灼一身精血,为害不小;而况心意未静,不能不有凝滞。倘或血气为杂妄所窒,在背则生背疽,在头则生脑痈,在肺则生肺痈,在腹则生肠痈单腹鼓胀之病,在肾不是滑遗精血,就生杨梅肾痈等症不一。总之,无水行火,水愈灼枯而火愈炎烈,其势有不能遏者,此邪火焚身之患,学者所当戒也。纵有性纯心定之人,或不至于此极,然不目暗耳鸣,必至心烦意乱,切不可轻意乱动也。

  必也丹田有温暖之气,冲冲直上,自脐至眉目之间,一路皆有白光晃发,如此至再至三,审其属实,其气冲冲,绝非虚阳显露,然后行河车搬运之法,尤要知得真阳之炁,至刚至壮,其必丹田炁突,始能开关展窍,不须多用气力引之上升而下降也。况人身血气,本来运行毫不相违,自知识甫开,私欲介之,思虑挠之,遂不能顺天之自然,运行于一身之内,所以必先收敛身心,整齐严肃,将内外五官百骸,尽藏于丹田之中,迨至心纯气静而精足,自然周身灌溉,运用不穷。

  若不以意摄之上升下降,又恐心有所杂,炁有所乱,不有过长之病,即有过短之忧,而真精不能归于中黄正位,色身又安能长久耶。于斯时也,只须以微微引之,一顺呼吸之常,恰与天地合度,则絪缊之气,自然养胎结丹,而成不老之身。

  吾道所谓返老还童者,不是本来所无,只是因其所有而利道之,以还乎孩提之初焉。然不可不知子进阳火、午退阴符、卯酉沐浴之法。自审真阳发现,果系无他,由规中少着一点意思,将此真阳之炁,从内肾偷过下桥,由尾闾夹脊双关上玉枕直至泥丸之宫,引至印堂,下至重楼绛宫,然后送归丹田,温之养之,烹之炼之,丹自结矣。

  虽然,周天之数亦岂漫无度哉?又岂死死执著乎度哉?总之一日之间,一年之内,皆有十二时辰,自子至巳为六阳时,必于每时数至三十六度,合得二百十六数,自午至亥为六阴时,亦必于每时数至二十四度,然卯酉二时是沐浴之时,除却二时不数,还得周天三百之数,所以谓之小周天河车者此也。然始也,一夜或行一二周天,久之,或行三五周天,再久之,或行十五周天,如此大药将产、河车将停之候也。然亦必有六种效验,方可停工:目有金光,鼻有抽搐,耳有风生,脑后有鹫鸣,丹田有火珠之耀,腹中有震雷之声,如此方可停火,至行七日过关大周天之工夫。此所谓龙虎交而黄芽产,小河车之事也;又谓百日筑基以成不老之丹者此也。

  然果能心性工夫,从前养得纯粹,如曹还阳不五旬而大丹成,言百日者举其大概也,即云河车者亦举其大概如此,在智者神而明之,以行乎自然之度得矣。夫为常人言,不能不拘其度数,恐其无知妄作,万亦不能成丹。故进阳火之时,其阳尚嫩,迨至寅位,已将一百之数,势必阳气勃勃不可已矣,于此又须以有意无意行之,此所谓卯沐浴也,退符之际,以阳炁引归土釜,纯用真意,于午前午后之际,其阳不盛,迨至酉位则阳之归还必极,又必纯任自然以运之,此所谓卯酉沐浴也。又火生于寅,不可不知火墓戌,此中皆有微意,吾亦不敢一口尽泄,有志修士自家揣度其真谛可也。

  小河车之功如此,然亦炼精化炁之候,顾何以知其精尽化气哉,外阳收缩尽净,精窍知其已闭,若有一分精未化,必其阳不收、其窍不闭,炁不团聚,不能变化而成六种之神效,此的的口传心授,学者照此行持,勿忘勿助,斯道得矣。

 

七、行大周天之功

  吾前言炼精化炁,行小周天之功,亦本人身之所有者,返而炼之于一身,以还夫本来之元炁。盖人之炁原自具足,特为知识甫开之时,气质锢蔽,物欲交攻,其炁因之散乱,不能归根复命,惟借浑然之炁,收摄吾身之炁,使之纯就范围,合而为一,久之精生炁化,足保形色之躯。丹经所谓“水府求玄,二候得丹”者是也。

  当此百日筑基,炼精化炁,运用河车之时,其必外无所着,内无所染,身如槁木,意若寒灰,万缘顿息,五蕴皆空,如此殷勤修炼,不差毫发,水火停匀,铅汞配合,龙虎不相争斗,龟蛇合为一体,其始真铅现象,如月之出于庚方,只有一线微明,其炁尚柔,其质尚嫩,维时但于铅阳发现时,运行进退符火之功,迨至积精累炁之日久,筑基炼己之功成,其炁油然潝然,融融似冰泮,浩浩似潮生,滔滔汩汩,直周流乎一身之内,势有不能遏者,于是乃用炼炁化神之功,行七日半过关服食之天机,用五龙捧圣之真诀,时在神知,妙用现前,阳光发动,大药呈形,于是轻轻然举,默默然运,微以意而动炁,运造化之枢机,自然水见火化为一炁。诀云:依法度追魂摄魄,凭匠手捉雾拿云。务使神冲气,气冲形,熏蒸百体;火炼铅,铅炼汞,会合三家。功到此时,如龙养珠,如鸡抱卵,念念在兹,日夜不忘,自然见先天一炁,混合离宫之阴精,化成一体,有不知神之为炁、炁之为神者。然要非有存想有作为,自然而然,有莫知其所以然也。古云:“夜来混沌颠落地,万象森罗总不知。”此其候矣。

  而要之,小周天之火候,有文有武,有爻象锱两可计,而大周天之火,固非著有,亦非顽无,始似不著于有无,久则定归于大定,使汞性之好飞者不飞,炼成一块紫金霜之色,浑无动荡,所谓肘后飞金精入泥丸,抽铅添汞而成大丹,此大周天之法象也。夫从前炼精化气,实在下田炼出此先天一点真铅,此时下田已满,腹如孕妇之状,于是尽抽此铅以添汞,迨至大周天功作,惟于身前观照,听其气息之左旋,如此观照久之,铅性乾,汞性足,则神与气交融和畅,此即炼汞化神之征也。功夫到此,百脉自停,胎息自住,可以长生不死而成人仙。

  但前过关服食之时,炁绝如死,若非多培心田,广积善因,亦多有为魔劫去而没者,此须审得自家心性毫无一点渣滓,然后行此大功,以还玉液之丹,此自古仙家多有不肯泄露者,恐为奸邪窃效。而人第修命宝,不修性学,纵不受魔缠鬼侵,亦于尘情未空,欲习气未除,如妖狐蛇精,为害世人不少。

  总之,欲还玉液之丹,必须明累神之事,如饱食闷神,饥餐伤神,久睡昏神,好动乱神,多言损神,多思挠神,多欲耗神,种种害神之举动、言语、饮食,早宜切戒,惟有此心中存一灵独运耳。一灵内蕴,眼光内观,鼻息内藏,舌华内蓄,四肢运动而有常,一心返照而清净,始焉勉强以支持,久之自然而运度,动而不动,静而不静,至无而含至有,至虚而浑至实,斯还丹不难矣。

 

八、重炼虚之学

  前言炼炁炼神,是移炉换鼎于中田,以炼离中真阴,昔人所谓“离宫修定”是也。斯时也,精已尽化成铅,由是以铅炼汞,周围包裹坚固不泄,铅汞打成一片,融会一团,久之有阳神出现,由绛宫而上至泥丸,突然神光晃发,直冲霄汉,霎时间游行五湖四海九州万国,有莫知其所以妙。

  然必其人未修命时,先将心地源头十分透彻,觉得吾人未生之初,性地本是圆明,清空原无一物,及至身生人世,皆是一念之为,所以结成形质,况身外之物,有如娇妻美妾良玉精金、与夫一切纷华美丽,都是缘之外起,纵或有之,亦是梦幻泡影,不能长存。如此高著眼孔,独辟心胸,不但视物为外物,即身亦视为幻身,惟有中间一点真常湛寂,乃是我不生不灭万古长存之身。果外不染一尘,内不杂一念,常觉我清净了灵、虚无妙觉之性真,与天地同其终始,至此已造纯熟之域,而高明广大之炁,浩然充塞于古今,到此十月胎圆,一点阳神发现,上出于天壤之间,方可任其游行自如,逍遥物外。

  若从前本无性功,单从命宫修起而炼成阳神者,此时一出则必速速收回,盖以性地未明,尘情未断,一见可欲必喜欢,一见可惧必心怖,七情六欲,无不可以动其心,不速收回,吾恐一念之差,遂为魔魅夺其魂魄而不复返,即使不遭其害,须知一念之起,堕入于马腹牛胎,转生人世,亦未可知,不知者以为此人阳神已出,仙阶必登,岂知因念而生,被魔而劫,其为害非浅鲜也!夫人功修臻此境界,不知受了几多风霜,几多磨炼,而始得身外有身,只因未能炼虚,不免为患,岂不可惜。

  工夫至此,从前无性功者,尤必再修再炼,内培心地,外积阴功,将本来一点圆明之性,务认得的、把得牢,不可遽自欢喜,时将阳神放出在外,纵一无所患,然亦驰逐于外,不能为我有也。至此再安神炉,复立神鼎,直将已成之阳神,送归于泥丸八景之宫,时时温养,若有若无,以炼还虚一着,尤必将先所炼之元神化为乌有,浑不知神之为虚,虚之为神。庄子所谓蝶化周,周化蝶,不知蝶为周,周为蝶。是二是一,浑浑沦沦无可以破其际者,此方是还虚之说。若犹未知吾神即太虚之虚,太虚之虚亦即吾神之虚,神与虚尚不能合而为一,则不可轻于放出也。虽然,万物皆有象,惟虚无象,万物皆有名,惟虚无名,而实天地之大,四海之遥,无一民一物一草一木之不包罗于虚中,此其所以不可思议也。学者修炼到此,即可与大觉如来同登法座矣。有此境界,了此因缘,即迁神出舍,换形脱壳,而用金液大还之功,亦不受魔缠鬼侵焉。

  不然,人生旷劫以来,岂无前仇夙怨未能消灭者,若未昭昭明明,超然于尘世之外,了然于生死之关,即不遭魔为祟,或化女人身,或化为恶厉状,或变成房廊屋宇、金玉绫罗,种种功名富贵,神仙兵马,到此之时,性地未了悟者,鲜不为他夺魄褫魂而去,此炼虚一着,所以为修道人不可少者也。

  虽然,但每日间静坐,全不理人间事务,不管世上忧劳,则亦未能充其本然之性,以至于广大无边之境,而况无功无德,漫道不成仙子,即或有成亦参不得大觉仙,上不得大罗天,以其人孤修寂炼,忍心害理,天上神仙,无有此种人材,又安肯许之同列而为仙也耶?学道者务必敦伦纪,修阴骘,以广性中之事,民同胞而物同与,以充性中之量,参天地赞化育,以建性中之功,如此庶可以配天地而立极,又何患仙之不成也哉?

 

九、明修炼之序

  前言修炼之路径,由粗及精,由有还无,工夫一层深一层,无凌躐失次颠倒不伦之语,且将古人一切譬喻,虽未尽行扫去,却亦未似古人之多隐语而不直言指陈也。学者虽未一时遽造其巅,层层次次亲历其境,亦有不可违者,如人行路,既已离家日远,必由其远处一步一步踏实归来,未有不由其远而遂可以升堂入室也。若其人灵根夙种,生质无亏,则又如人之未离家庭,回头即到,举念即还,此又不可拘乎法之先后也。能如此之人,自古神仙亦寥寥无几,何况凡人果能精气完全、心性洞彻、直达无上涅槃,吾宁不羡慕其人!无如三代以下,如此其选者,殊难也。

  总之无粗非精,无有非无,分之则有三等,合之皆为先天一点真阳。如炼精化炁,不是别有个精,别有个炁,只是将人固有之精,本来之炁,汩没于声色货利之场者,敛而归之于丹田,以还童稚之真体,而要属后天炁质,不可以证无上菩提,盖以纯杂相参,清浊居半,即能功至十分,终不免于灭亡,故必从此中炼出者一点真铅,再加猛烹急锻,火分文武,法行进退,沐浴温养,务令铅炼汞,汞成丹(果圆按此即抽铅添汞,铅尽汞干而大丹成,实乃抽坎中之阳,填离中之阴,久久阴尽阳纯,化为非阴非阳、即阴即阳之太极,而命立矣,是为无中之真有;竿头再进,亦空归于无极,而性圆矣,是为有中之真无。长春祖师云:初心真,久之心空,心空性见,而大事毕。即此也),养成婴儿,以复吾父母媾精之初,神炁凝成一团之象。浑浑沦沦,兀兀腾腾,虽有形色,究无思维,功夫到此,已造塔九层,然终属后天之真阳,迥非先天一炁其大无外、其小无内、入无积聚、出无分散者可比也。故必再加精进之功,熏蒸之力,将此有形有色之胎婴,炼而至于神化之妙,不知有炁,亦不知有神,以还未生以前一点虚无元炁,视之不见,听之不闻,抟之不得,以为非有,则机动神随,直充塞乎宇宙而无间;以为不无,则虚极静笃,实无一丝半粒之可捉摸,操修至此,由太极之蒂归于无极之真矣。

  不然或但执后天之精炁,不知先天之神化,其究也,必成兀坐枯禅;若但言先天之神化,不修后天之精气,其卒也,必至踏空顽无;既知先后合一之功,性命双修之学,或躐等凌节,先者后而后者先,吾恐杂乱无伦,混淆失次,无论其不能入道,即入道也,不堕于此即落于彼,不能中道而立,以跻乎仙圣之门也。

  吾今传此要道,并非仓卒兴工、造次妄动,实因目下旁门日炽,左道愈多,彼以分门别户,各执一说,以訾议吾道,不得已,再三恳命,乃饬吾着此《道门语要》,以为天下后世津梁,有志斯道者,其亦鉴予之苦衷也夫。

 

十、明炼己之功

  性命二字,名虽有二,实则一也,吾道故谓之双修。

  如守中一节,虽说既散之炁,约而归之丹田,以炼先天一阳,若非去游思除妄想,扫却一切尘缘,亦安能息息归根、时时入定哉,又如真阳发生,采此坎中之真铅,以炼离中之阴汞,行子午升降之功,运沐浴温养之法,以炼己而筑基,若非涤虑洗心,忘情绝念,惩忿窒欲,去邪存诚,又焉能水火停匀,阴阳交会,以成黍米玄珠,而长胎育婴也哉,此修命也,而修性亦在其中焉。

  至玄牝相孕,丹先成象,百日筑基之候,又必行大周天之功,此时惟存神汰虑,寡欲清心,以温养熏蒸,炼成玄黄至宝,倘非以无为之神火,有作之真机,升之降之,烹之炼之,亦不能成阳神而冲破天门。迨至阳神已出,而大丹已还,必用神鼎神炉,真火真药,团炼于泥丸之宫,如但谓虚极静笃,无作无为,待其自然而冲于九霄之上,吾恐生知上哲,亦不能空空无为,而即能跨鹤登仙也。此虽修性,而修命亦在其中焉。

  总之,性是先天原神,命是先天元炁,其原皆出于天,其实体备于己;可分为二者,是为初学言其大概,而要之,分之则二,合之则一也。学道人不明这个消息,独炼一宗,即非中庸之道,而乃旁门左道之流也。

  或谓:守中之道,先生已详言之,一在身中之中,一不在身中之中,尧舜禹相授微言惟曰“允执厥中”,“中”是彻始彻终之学,修道人终身由之而不能尽者,业已晓然于心目之间,不待再教而明,但先生所谓小周天大周天者,到底从何分别欤?予曰:小周天曰是坎离交媾之火候,是外药产之时也,一日十二时,但有阳生,皆可行之,纯阳祖曰:“一阳初动,中宵漏永,温温铅鼎,光透帘帏。”是即精生药产,宜行小周河车之事;若犹未也,即不可妄作以招凶也。若大周天之道,是内药生而胎婴现,所谓“阴阳交媾罢,一点落黄庭。”此时惟有不即不离,勿忘勿助,以绵绵密密之神,行不二不息之功,一日一夜无有间断可也。广成子云:“丹灶河车休矻矻,鹤胎龟息自绵绵。”张仙云:“终日昏昏如醉汉,悠悠只守洞中春。”此小周大周之功用,各有不同。

  如此可知始于有作,终于无为,迨至无为而无不为,斯道得矣。第学者必先于炼己之学纯熟,然后行此无为之功,始无大危险,若炼未到十分,其危险不可胜言矣!第一要火候分别清楚,药物识得的明,无怠无荒,不缓不急,尤要勤修功德,多积善事,上感神天之降鉴,下化魔障之凶横,庶几一得永得,一成永成,而无危途焉。

  此性命之源,双修之道,已写得明明白白,后之学人,还有各执一偏,或修性不修命,或修命不修性,各持门户,互相诋毁,是无仙缘之结甚矣。至于小周大周、内药外药、内火外火,略书大概,学者于此反隅,可以实知其候的确不移者焉,自古神仙如张吕等大圣,积诚感神,如此至再至三,方尽命功,至于性学,二仙当日仰天大叹,连番不绝,然后得仙传授,而成一洞真仙,后之学者,亦何幸而得此真诠也,可不勉哉!

 

十一、分火药之功用

  夫未得丹之前,最难得者外火候也;既得丹之后,又难得者内火候也。盖外火候者何?即人身呼吸之息;内火候者何?即由呼吸调停之时,而天然若有若无之元息。要之外呼吸者,虽见为有,必归于无,内元息者,虽似于无,不可著有,若强无著有,不惟内之元息无以见,即外之呼吸亦不调矣。《入药镜》云:“天应星,地应潮”,此明外火候也,紫阳云:“自有天然真火候,不须柴炭及吸嘘”,此明内火候也。要知火候虽有两般,而其总归一致,不过绵绵密密絪缊之气而已。老子云:“绵绵若存,用之不勤。”崔公云:“先天炁,后天炁,得之者,浑似醉。”由此思之,则知内外两个呼吸只是一般绵密而已矣。

  学者果得其中消息,运行于周身百节之间,其气浑浩流转,无有止息,无有间断,遍体苏软如绵,爽快无比,但见滔滔汩汩,絪絪缊缊,油然而上升,熏然而下降,一开一阖,一往一来,适如天运之不差其度。

  学人有此真阳之火,任他外而肢体,内而脏腑,多年顽残宿疾,真火一逼,自然化为汗液,从遍身毛窍而出,如有不能化者,只是他火力尚微,未得真阳之炁。盖阳者刚也、健也,其性原来至动,身中疾病多阳弱阴强,积成沉疴痼疾,一得真火之候,犹之冬雪坚凝,牢不可破,到春日载阳,其气温和,任他久凝而坚之冰霜,焉有不见晛日消者,人身之疾,无非阴气凝结而成,有此阳炁,亦焉有不化者哉?吾道所以能却病者,不是别有妙法,只是得天地真阳之炁而已。

  至于药物,亦有几般,始而呼吸粗息,调回天地元炁,收于丹田之中,积累日久,自然有真机发动,此以呼吸之火,炼出先天一点元炁,昔人谓之儿产母,即水中生出一点真金是也。须知天地之道,无非一个自然,何况炼丹纯乎法象乾坤,又安有不由自然之道而有作为之事者焉。夫自乾坤交媾之后,一点乾金落于坤之中爻,变而成坎,坎水性寒,非有神光下照,则凝阴冱寒,水不腾而金不起,一自阳火一逼,自然火蒸水沸,而真金浮而上升,先天真金藏于水中,得真火锻炼,复还无极,愈炼愈明,谓之真金,此身中本来之丹也,因人有生以后,嗜欲汩之,思虑介之,一片阴邪之气,真金为其所蔽,犹之兽炭置之冰窖之下,亦为阴寒所凝,而阳不能独出,今为真火所灼,忽然先天之金自坎归之,所以吾道谓之外药,其实皆固有之物也。自此一阳现象,不可任其自浮自沉,飞越在外,徒用于日用行习之间,以逞其聪明才气之雄,又必学仙人河车升降之法,引此真铅上升于离宫,以烹炼离中阴汞,使之和合一家,化为一体,不飞不走,久久行持,离阴自化,真阳自生,此即所谓内药也。顾离中之阴,何以必待坎中之真阳哉,盖离属火,非得坎之水则气息奄奄,发为七情六欲,做出无端怪诞来,即无怪诞之作,然无水不能制火,则终日终夜发越于外,一毫不能收敛,有如水火同居,势必烧尽而后已。世人之所以不得长生者,只是心神日发,全无真水以克之,所以发越尽而死矣,若此修炼,始也以神火下照,而炼出坎中之金,继而以金水同归,降服离中之火,故外药是坎离交媾而产者,内药是阴阳交会而育者,实皆阳中求阴,阴中求阳,阴阳配合而成者也,至此而人仙之事备矣。

  由是再将此阳神重安炉鼎,复立乾坤,以阴阳和合之神,再升于泥丸之宫,以炼成不坏金身,亦非别有道也,只是阴阳交会之神,都从色身中炼出,总不免于重浊夹杂,难以飞空走电,驭雾骖霞,以上升于虚空之界,久而不堕,故又必以将此有象阳神,复升于清虚之上空洞一窍之中,由是以无息之息,不神之神,由有象而炼至无象,有为而炼至无为,此即金丹大药火化药熟之候,其实皆以清空之一阳,而配合阴阳之一阴。及其大成,只是天然自有之元炁,究之何有何无,吾再申其说曰:纯任自然而已矣。

  夫人为学,必先明修炼之原,始不为盲修瞎炼、妄作胡为以招祸也。此自来仙师未肯轻泄者,吾今为天下后世泄之,尚其珍重焉可。

 

十二、论人及早修持

  古人筑基先明橐龠者,团神聚气之谓也。盖神不团则乱,炁不聚则散,神为气之主,炁为神之辅,不先团神,则炁浮游在外,不能凝聚于一身,势必日散日消,而疾病死丧从此生矣,又安能蕴诸内而成大丹也哉。古云:神归者,气自伏。此学人修炼之不可少者焉。至于鼎炉,无非此色身也;琴剑,无非明去欲存理也;玄牝,无非明真机自动也;守城,无非明药就范围而用火温养也;野战,无非明药初生而用火采取也。名目不一,要皆借名比象,以隐藏玄中之奥。学者于此遵循不怠,修炼无差,虽不能跻于金仙之列,亦可却病延年,永享人间福寿焉。

  总之,始终离不得炼心一步工夫,亦始终离不得积功一段因缘。夫人得入此门,幸闻真诀,不堕旁门,不入外道,不知几生勤修阴骘,广积道缘,而始有今日之遇也!否则终不得遇,遇之亦当面错过,且疑信相参,不能出信心而有定力也。人既遇此仙缘,第一要莫看轻易,勤勤修炼,一火铸成,免得另起炉灶,若遇而不修,修而不勤,吾恐善缘消而孽缘来,转瞬即不能再逢矣!而况乎时非大劫,应五百年名世挺生之数,虽屡生修得有大善,结得有道缘,时候未至,仙圣不临,则亦不能闻此大道!今既生其时又闻其法,幸处无事之秋,其间之福泽,天之所予者至矣!于此不极力造成,又待何时哉?

  况功善有大小,故造就有高卑,不得一样。如炼精化炁,却病延年以成人仙;炼炁化神,归根复命以成地仙;炼神还虚,调神出壳以成天仙。仙有几等,要皆天神论功升赏以为凭,非徒修炼工夫可自主持者。其次则生前一志凝神,死为灵坛法主;生前聪明正直慈惠,死为社稷神祇。再次则大修功德,广种福田,或捐躯赴难,或为国救民,虽不得为神,转世必生帝王身。又有矜孤恤寡,敬老怜贫,转世则为富家翁。排难解纷,捐资成美,转世或为贵宦子。如此良因不一,无非自作自受,天神不过因其所修而畀之,非阎罗所能为人造命也。

  吾劝学者,不闻道则已,一得闻道,不造其极则不已,如或有怠心厌心,转而思我今幸遇仙传,此身不向今生度,更向何生度此身,且良辰不再,乐事不常,恐过此以后,无有好辰好会,若不急急修持,恐过此以往,千劫难逢,浪流于滔滔滚滚之世。欲翻身跳出,就难乎其难矣。如此猛省,自然神清而炁壮,其用功也不患无精力焉。务要自家时具一觉照之心,猛省之力,常常持守不失,庶苦心人,天不负,有志者,事竟成。

  至于其中机密之处,虽未尽传宣,然所争不过些子之间,如果内修性命,外积功善,无有怠志,自有天神指授。盖人间私语,天闻若雷,暗室亏心,神目如电;焉有奉道勤修之士,为天神特加钟爱,起心动念能无闻乎?人莫患道之不得真传,特患得真传而不实用其力也!后之学者,其亦凛予言而知所奋哉!

 

十三、训及门语录

  生等迩时打坐习静升降之法,还未到恰好处。夫升降虽是粗功,却亦有法,升之太上,必不免神炁多散,降之太下,又不免昏沉欲睡,若不知升久必降,降极必升,在上不免火起病生,在下不免火逼走泄,其为患有不可胜言者。如一呼一吸,亦有个升降在内,始而以意降入丹田,继而以意由尾闾上至泥丸,再由泥丸而降至土釜之中,此一呼一吸之升降,然而三百六十周天,运用河车之法,亦无不准诸此。始也金沉水府,陷而不起,不得不用武火以逼之,至逼之升,又不可太为用意,其必轻轻举,微微运,若有意,若无意,即孟子所谓勿忘勿助是也,到得神炁上升,斯时也,眼空世界,量并乾坤,此即春夏发扬,生育万物者是也,到此境地,不可再为升提,升提则神炁散漫而无归,势不至耗尽而不已,故道家有降下之法,降即藏也,所谓藏心于渊,合炁于漠,将一切眼耳鼻舌身意,尽入于玄玄一窍之中,此即秋冬退藏归根复命者是。

  如此藏之久久,或睡或醒不拘,总要知得睡炁不睡心,方能不昏沉放纵,孔子所谓“寝不尸”者是,世人每解孔子“寝不尸”,但以为捐足缩首,不似死尸之象,其实非也。世人一睡如死,每唤不醒;至人睡体不睡神,其炁息不粗,其心神常觉,如无声响则已,一有声响,无不昭昭灵灵,此即吾道之睡法。生等于睡时亦能到此境地否?如未到此,不须别处寻讨这个消息,但将尔平日有急事时,一想此时虽睡,此心不能放下,故一触便觉,如此一悟,自知睡体不睡神之法矣。总之只是打起精神提撕唤醒,不令一念稍宽即是,然此不过为尔等未能具得一番惊觉者,设一个法子,其实心造其微,则又不必拘拘于此也。

  至藏此心于冥漠之中、虚无之窟,久之自有一阳来复之机。若是无归宿,则亦安能有阳生之候?即或有之,亦是幻象,非真阳生也。又云藏之深深,方能达之亹亹。

  生等此时真阳未充,不必专责乎阳炁之生,必须先从事此静养,迨至精盈气盛,而后真阳发生,其势有不可遏者,否则无秋冬之藏,又安能为春夏之发耶。要之升降之道,观诸一年春夏秋冬与天一昼一夜即悟其微矣。须知一息有升降,一周天亦有升降,在尔等善学者自己审定其中消息,或当升,或当降,不差毫厘,斯无火热水寒之患矣。

  及到归藏时候,则有三花聚顶,五炁朝元,和合五行,攒簇四象之景,苟未到其间,则上离下坎,左肝右肺,各不相谋,生等打坐则外之炁不调,内之炁不静,上之炁不降,下之炁不升,所谓坎离不交者是,丹田两边之炁,又如两扇交开,一撞而来,又复一撞而去,所谓龙虎不交者是。生等务将外之炁与内之炁会成一团,上下左右攒做一处,此即是三花聚顶,五炁归元,斯时离中真精与坎中元炁,中间用一点真息以媒妁之,是即三家合一,浑成一团太和,如此方算炼丹,若一有不齐,即不成丹,有如夫妇交媾,将一身四体五官百骸之神炁,无不聚积于丹田,由是而生男育女,胎能无一不具,若一有不到,即有所缺,如缺耳缺鼻独足独手者,皆由父母媾精时有一处不聚者也。生等欲修炼大丹,变出百千万亿化身,其必先聚精会神,将一身元炁尽包罗于玄玄一窍之中,自然不求丹而丹自结矣。

  尤要知得道有一定,法无一定,犹之士农工商,各务一业,皆可以养身保家,不必区区于一定也。惟天理良心,是吾人生生之本,固有之良,无论何人皆少不得,若不求诸内而责诸外,务要为农者同乎士,为士者同乎商,则又万难齐矣。生等既明得者个消息,则视三教圣人设法,各有不同,要皆归于一道,否则执此为是,斥彼为非,未有不互相排挤,而刺刺不休也。果能如此见明,即一切旁门小术亦无恶于志也。

  但尔等破漏之躯,不得不从事于修命、造命之学,以先固其精神,然后方有大智慧以烛道、大精神以任道、大力量以扶道,以下学上达之基,须自家明明确确,会得其真,方能不受他人之惑。

  如今人心日坏,世俗日非,皆由大道不明,以至斯极也,若欲挽回世道,救正人心,非将大道明明道破,直直说出,万不能将浇漓之世界,变而成淳厚之风俗焉。但仙佛垂书尽多,究其指出本源、抉破性命之旨者寥寥无几,此岂诸仙众圣之不务本而逐末哉,良由斯世斯人痼蔽日深,沉溺日久,即语之以下学,犹觉不能亲切有味,何况最上上乘之道哉!

  惟生等能明三教同源、内外合一之旨,故为师奉命前来,大泄天机,以为天下告焉。此下手之功,不过了命之学,未可遽语于了性之功,然要知吾道性命双修,虽曰修命,性在其中矣,若修命无性,则所谓先天一味大药,又从何而有哉。吾门弟子尽多,然能明得性源,又能知道命蒂,必从踏实下手,而不落于顽空者,惟生等差足语此,外此但知修命不解修性,亦有但知修性不解修命,此皆落于一边,其于中道何有哉?

 

十四、励及门语

  生等欲为上等之人,必行上等之事;欲行上等之事,必先存上等之心、立上等之志。举凡一切饮食衣服日用营为,皆须出乎群众之中,不与庸流为伍,不然心欲仙圣,而所作所为究无异于凡夫,莫说不知道妙,即使知之,亦是口头禅耳,又何益于身心也哉。况夫学仙道者,是超凡入圣,请试思之,所谓超凡者,我何以超凡乎?所谓入圣者,我何以入圣乎?此可知学道之人,虽曰不出夫天理人情之外,然而庸众之所好,我必不好;庸众之所恶,我必不恶;庸众之所不为,我必为之;庸众之所为,我必不为;如此事事自反,概不侪于流俗,方可为出类拔萃之大丈夫。如但心慕圣人之道,而不志圣人之志,行圣人之行,日徒与世往来,闹世驰逐,纵使得火得药,亦任修得非非相,亦不过五通之灵鬼耳,而况夫不返庸众之事为,而入圣之堂奥,其所炼之药亦非真药,所炼之火亦非真火,无真火真药,即欲成就凡丹以却病而延年亦不可得,又何能超然物外,而为出世之神仙也乎。

  生等既具此愿力,以后还要苦修苦炼,第一以忍让为先,于人所不能忍者,我必忍之,人所不让者,我必让之,由是抛其世外,鼓我一往无前之量,一心以仁道为己任,不怕艰难险阻,我总猛力撑持,努力渡过,方算打破愁城,跳出苦海,否则一心向道,一心营外,犹之一足在苦海之中,一足插彼岸之上,如此且前且却,终不能到洒然油然地位。吾劝生等,其于大道不知则已,知之必尽力而行;其于世欲不明则已,明之必撒手而去,不要拖泥带水,以自遏其修持而自阻其行踪也。况夫理欲并行,入见大道而悦,出见纷华而亦悦,不能一刀两断,安有真精真药之产也哉。

  夫人年华已老,精血枯涸,骤欲得药,势有不能,其必法行守中,守中既久,微阳初动,是为精生,斯时不用周天之火,但一升提收回中宫,待至阳物收缩有如童子之状足矣,若起周天之火,则药微火盛,药反随火而耗散,且用火不善,还有许多疾患在此。然精方初生,浑浑然一如童子未知牡牝之道忽而朘作,方是真精,若稍杂欲念,则水源不清,不可用矣。况精之初生,其气尚微,斯时仅有暖气,其实无精,若任其外阳勃举,久而不收,亦或知而不采与不知而随其所举,转眼之间,气必化成精,而由熟路趋走向外而泄矣。此所以下手之初,欲其阳生智长,必先积精累气,如生得一分精,即采得一分炁,久之精盈气满,方有一阳来复之象。虽然,气之长也,非长呼吸之气,乃长先天元炁,元炁无形,呼吸有形,无形必假有形者而始生也。始生(此二字原本乃如外,罗本改为始生,今从之)之呼吸似有似无,出入往来,微微而无声臭。若外之呼吸犹然粗大,了无调停之候,则元炁必为呼吸之气所挠,不能自主,随其升降而耗散于一身血肉之间,欲其凝聚而为药成丹,不可得矣。

  至于用火,有呼吸之火、有元炁之火、有元神之火,呼吸之火能化榖精之气而生元炁,元炁之火能化呼吸之息而生元神,元神之火能化元炁之火而成大丹。始而用火只是调其呼吸之息,待呼吸一调,元炁自见,此间消息,务要认得明白,辨得的确,切不可着一躁暴之性,躁暴则元炁为其所伤,古人所以教人下手兴功,必将尘境看空,不要与之争论,尘劳看破,不要动辄仗才仗气,至于一切非礼非义之事,更无论矣。尤不可著一惰慢之气,惰慢则元炁无以团聚,又安能有药成丹,此所以书云:惟精惟一,允执厥中也。他如元炁之火,即是离中之阴火、坎宫之阳火,其始兴工,则以眼光下照丹田,即是离中之阴火,此际亦要不即不离,勿忘勿助,方合自然之道,若过急过缓,皆不能逼出水中之金,到后水中之金为离中之火逼出,于是外阳自动,丹田自暖,此时又是坎中之阳火出来行事,然而坎中之阳火躁急,学者切切提防,早为收摄,不然一转瞬间,即化为后天淫欲而随熟路而走矣,此中切不可忽也。

  总之,火有文武、有沐浴温养,第一要用火无火,不着一用之之象,斯为得之。学者尤要以外息之调停,静观内里之消息,方可得药还丹。然又何必观内之真息哉,外之呼吸一呼而出,则内之元炁自吸而降,外之呼吸一吸而入,则内之元炁自呼而升,个中消息,非明师不能知,非有道之士不能悟得此中玄妙也。生等务于外息调停,审内炁之升降,于此辨认明白,而丹药不难成矣。此为修士第一诀窍,闻者其勿轻视焉可。【终】

  按:以下文字,原本紧接于上文后,未作任何说明,但不类黄元吉手笔。

 

自解妙悟

  有眼界遂有意识,有意识即有挂碍,而恐怖颠倒梦想相因而生。我心自动,我不自解,而谓他人能解乎?然幻由人生,老僧何以能解一语?以是不解之解,且是真解,且是妙解。解此则色相皆空,不生不灭,不垢不净,依然复我先天,所谓无智亦无得也。昔五祖说《金刚经》至“应无所住而生其心”句,六祖言下大悟,乃言:“何期自性本自清净,何期自性本不生灭,何期自性本自具足,何期自性本不动摇,何期自性能生万法。”识得此心妙湛圆寂,不泥方所,本无所生云云,于以知悟道不在多言,惜凡夫之闻妙谛而不解也。

 

了了子自记

学道何须要出家,清心寡欲过年华;
一切营谋都不管,谁知我在学瓜瓜。
学得瓜瓜却也佳,昆仑顶上聚三华;
和气一团胎结就,后来生个怪娃娃。
骂声老汉不公道,养得儿子学强盗;
群仙会上献蟠桃,偷个回来哈哈笑。
我笑世人颇好道,好道未必知其窍;
知其窍者少恒心,只言凡夫修不到。

 

有感而作

古圣修真修在里,璞玉浑金同一体;
达者原多济物心,天涯历尽无知己。
异于人者在几希,世俗何能辨是非;
那些这个谁能问,识得他时身已飞。
我亦平常苦劝人,劝人修炼反遭嗔;
痴心贪恋如春梦,欲问何时唤得醒。
回心向善便回头,翻身跳入渡人舟;
猛力撑持登彼岸,大劫临时我不忧。

 

夜间悟道忽笑作此以记之

  悟透禅机我好笑,其间颇得玄中妙;谁知大道本寻常,可惜世人知不到。圆阳道士真游戏,访道抛官如敝屣。八年失偶梦孤栖,夜凉铁枕寒鸳被。看容颜,白了髭须。论年华,犹余生意。我劝你,早觅黄婆,娶个娇妻。男下女颠倒坎离,天台仙子温柔婿。洞房不知天和地,性情交感,命共齐眉。浑浑沦沦,那时才见你真心,恍恍惚惚,才见你真意。这道情是你们初步仙梯。

 

李西月

昂藏六尺躯,笼络三千界;
人号臭皮囊,我称香口袋;
借假好修真,漫把色身坏;
痴人欲弃之,跳出天地外;
上士圆通之,自由还自在。

上传日期:2020年10月5日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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